社論－媒體造神 台灣躁鬱

[司法革命會]

社論－媒體造神 台灣躁鬱
2015年02月10日 中國時報
本報訊
復興航空空難事件，許多媒體爭相報導機師的英雄偉行，但接著尋獲飛行紀錄揭露，發現正常引擎也被關掉，民航局懷疑是失事主因。究竟是機件指示故障還是人為疏失，當然需要進一步釐清，但台灣媒體一窩蜂的造神、極短線的思考，缺乏冷靜的判斷與客觀的觀點，卻在這次空難事件再次呈現。媒體自失新聞人立場，讓社會陷入一波又一波情緒洶湧中，因而變得濫情而理盲。

一生功過，要蓋棺才能論定，一樁災難事故，也要前因後果完整調查清楚後再作評判。這次復興航空失事，一開始大家看得見的是後半部分，只見駕駛機師努力避開住宅區，直到機身傾斜九十度墜入基隆河，都堅持握住駕駛桿直到最後一刻。因為駕駛機師盡力降低傷亡，才沒有造成更大災情。在死亡突臨，機師能夠做到這個程度，確實值得敬佩感念。

不過，追究這架飛機為什麼會出事，卻是更重要的問題。飛行紀錄器的資料顯示，出問題的是二號發動機，機師卻關掉一號發動機。民航局初步判斷，這是關鍵的致命錯誤，是造成航班失速墜毀害死了58條人命的主因，但到底是當時儀表因機件故障而顯示錯誤，或機師有理由判斷這是最佳處置方式，還是機師一時失誤，不只家屬要個真相，也牽涉到後續求償與理賠的處理。

然而，在尚未得到完整資訊前，許多媒體卻紛紛大肆炒作「英雄」故事，用煽情聳動的字眼描繪人物故事，渲染閱聽大眾的情緒，還有人力主讓機師入忠烈祠，儼然成了一場集體造神運動。如今黑盒子顯示機師恐有疏失之責，英雄頓時從神格隕落，對家屬又是一陣椎心。回顧這一場喧鬧折騰，又是何必？

同樣的現象，這些年來其實接連不斷。陳水扁昔日以「台灣之子」之姿，也曾經是媒體寵兒，扁珍的故事被譜成歌曲、拍成電視劇，待貪瀆行徑被踢爆，紅衫軍怒上街頭，阿扁鋃鐺入獄，頓時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萬惡罪人。扁既令人失望，接著民眾把關愛與期待全投向形象清新的馬英九，媒體成篇累牘報導「小馬哥」的大小新聞，把他炒作成了聲望如日中天的人氣王，國民黨也隨之成功收復政權。不過執政後光環褪色又漸入困境的馬英九，卻也迅速從雲端跌入谷底，現在一言一行都被以超過雞蛋裡挑骨頭的力道來審視譏諷。

江山代有新神出，老馬跛腳，媒體又在台北市長柯文哲身上看到了吸引收視與點閱的熱源，於是全體總動員傾全力追蹤報導，已經到了詳如起居注的程度，把綠營諸將的鋒頭都搶光光。而「柯P」的快人快語也確實充滿新鮮感，話題性與衝突性都高，和財團打得好戲連台，更是讓媒體噬之不放。不過，這樣一面倒的拍手叫好，又能維持多久？

回過頭來看，媒體愛造神，一方面是為了行銷考量，因為人物故事最能打動人心，而英雄人人都愛，有熱血有淚水的英雄人物，可以煽動閱聽人的感情，有助媒體的行銷廣告收入。另一方面，則其實是媚俗與勢利，網路上誰人氣高，媒體就跟著叫好；誰被罵到臭頭，媒體就跟著酸言酸語，就算明知當事人罪不至此，也沒有獨排眾議的道德勇氣。報導的對象人氣好的時候齊聲拍捧，壞的時候棒打落水狗，翻臉毫不留情。前文化部長龍應台卸任後指出，台灣是個憂鬱的模範生，事實上，台灣不只是憂鬱，更是躁鬱，關鍵就在媒體。

不少人批評媒體是社會的亂源，媒體人也許不服氣，但至少，現在的媒體，已經不再能為社會提供一個中肯持平而且獨立深刻的思維依據，反倒經常人云亦云譁眾討好，跟著網友的熱議話題炒新聞，隨著社會的情緒加碼誇大演出，只為了追求短暫的收視或點閱率，昔日替社會界定是非的傳統新聞專業幾已蕩然無存。長此以往，新聞界這個第四權的存在價值將面臨警訊，因為在網路眾聲喧譁的時代，沒有專業公信力與內容深度的媒體，只不過是萬千渴求注意的聲浪之一。

媒體愛造神，常常是為了給自己作新聞消費之用，就像經紀公司捧明星一樣。但是，失去了冷靜頭腦與中道超然思維的媒體，在一代新神換舊神的同時，又留給了社會什麼？而造神毀神的冰火五重天際遇，柯P最好也先建立心理準備，當神的日子或許不會太久。